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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教育改革
——视察航空兵二十四师在常委会议上的讲话
(2000年7月18日)
今年下半年和明年,军区空军政治部将抓一件事情——教育改革。这是个大问题,也是难问题。江主席一贯关心军队教育工作。他两三年前就讲过,军队教育再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总政去年提出:部队要进行教育改革。我听了以后,那个高兴劲呀,甭提了。我觉得这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但是,等了将近大半年时间,没有任何动静。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而是根本没有雨点。这一段时间,报上宣传了不少典型。我说我们这个时代真是英雄辈出啊。我认真统计过报纸,英雄群体和英模人物平均四天出现一个。我估计今天又该涌现出什么模范了。这难道是教育改革吗?不,不是。这恰恰是对教育改革的反动。我下决心不等待了,于今年初,在政治部开展了教育改革,并也在部队进行了试点。前不久,总部终于召开了教育改革会议,但比我们晚了半年。对这个问题,我是把它上升到是否能与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第三代领导保持高度一致的问题上来认识的。江主席说了你们不干,你们要干什么?同志们,对任何问题,我们首先要从政治上来考虑。政治斗争无处不在。去年下半年以来,在中国,在我们这片土地上,突然涌起来一股逆流。你们可能没意识到,但我意识到了。叫它逆流也好,叫它潮流也好,反正是一股浪潮。 这浪潮党内有,党外也有;政府内有,政府外也有;军队内有,军外也有。它有三种表现形式。第一种出现在党内和政府内,就是对江总书记提出的“三讲”活动不理解,也不愿理解,造假,敷衍,走过场。昨天我看电视,“三讲”已经告一段落。有多少单位在“三讲”中是走过场的?有多少干部是在“三讲”中造假的?别的不说,胡长清、成克杰都是“三讲”过关的好干部啊。怎么过的关?谁给他们过关的呀?第二种出现在军内,就是一部分军队干部对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各项政策不理解,有怨气,讲怪话,匿名信满天飞。第三种出现在广大老百姓当中。自去年下半年以来,有关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的黄色笑话和段子满天飞。忽如一夜春风来啊。当年“四人帮”最猖獗的时候,都没有达到这种程度。这说明什么?政治上的斗争是极其艰巨复杂的。我们始终要与党中央保持一致。我认为,贯彻教育改革就是贯彻江主席的这个重要指示,就是在政治上和党中央站在一起。而且中国的教育和部队教育已经到了不能不抓、不能不改的地步。中国教育有三大使命:
第一,解决愚昧问题。可能有同志会问,现在都发展到了二十一世纪了,还有愚昧可言吗?我说有,而且还挺严重。我给大家举个例子。现代科技发展到今天,有两个重要标志,一是互联网,二是生命科学。江总书记在一次讲话中提到这两个论点。马上就有人出来讲:由于生命科学的突飞猛进,人可能活到一千二百岁。我一笑。人能活到一千二百岁之日,就是人类灭亡之时。毫无疑问,谁能活到一千二百岁啊?怎么活啊?你能活到一千二百岁,你还是二十岁生孩子,这个地球上将承载多少人啊?愚昧!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任重道远。历史在前进,但历史有的时候往往画了一个圈回到原地。1900年,整整一百年前,八国联军攻陷了北京。1999年底和2000年初,八国集团攻打南斯拉夫,肢解科索沃。两个八国集团的成员基本上没有变化。我们中国——常把大国挂在嘴上的中国,不仅在处理南斯拉夫、科索沃问题上没有一席之地,而且大使馆还被炸了。人们激愤之余,不禁问:难道一个世纪我们还没有进步吗?怎么还在挨打啊!你进步啦。你确实进步了。人家进步得更快。而阻挠我们进步的最大原因其实还是个愚昧问题。“文化大革命”就是一场现代愚昧运动,历历如昨。我给你们讲一件前几天在陕西发生的真实事情。我不是陕西人,也没有在陕西住太长时间,但我从小学到初中这段日子是在陕西度过的,那正是我生命中海纳百川的时候,思想最活跃的时候,因此我有一种陕西情结,对那个地方的山水和风土人情格外垂青。陕西的一个农民,发现他老婆有外遇,和别人乱搞。愤怒极了,拿了一把剪刀,咔嚓一下把自己的阳具给剪掉了。有人说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老婆有外遇,你怎么把自己的吃饭家伙给弄掉啦?这个农民愤怒地说,我这是惩罚她。不能让她再享受了。人家说你老婆和别人搞上了,她还享受你这个玩意儿干什么啊!他觉得他长那个东西还便宜他老婆了。真是愚昧呀。但是最可怕的不是这个,是现代的愚昧。满大街都是。现代的愚昧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我们还不认识。北京有那么多下岗工人,有那么多单位发不出工资,甚至街上还有要饭的乞丐,可是陈希同却花费重金在西边搞了一个叫“坛”的建筑,吃不能吃,穿不能穿,看也不好看,用也不好用。坛是个什么东西呀?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先农坛,俱是皇帝祭天祭地的地方,特别是在元旦。元旦是一年之首,一月之首,一日之首。我深怕2000年元旦,北京市委会在那里举行盛大庆典。它果然就举行了。还没有完全竣工就匆匆举行,可见要追求点什么。庆典过后,继续封起来施工,到现在也没有完。陈希同搞这种形象工程,罪不可赦。我对那个什么“坛”极其反感,从未去游览过不算,甚至从它旁边过时,也不愿望它一眼。
第二,解决虚假问题。中华民族是一个虚假的民族。中华民族是一个造假的民族。对这个问题的思索和拷问,我从许多年前就开始了。答案直指中华文化的内核。这既与我们长期的封建统治有关,也与宗教有关,更与我们这个民族推崇的(当然也是历代统治者推崇的)思想文化有关。这个问题,我将在以后不断的提到。我们国家现在无时无刻不在透着假气。假的东西损害我们的民族啊。我追求真实。真实是我的生命。我可以有讲不出的真话,但不能讲假话。我的一个朋友是个作家,他对我讲,前几天他买了一套商品房,偷工减料。水龙头是塑料的,漆成金属色。门说是实木的,实际是复合材料。上街买了双名牌皮鞋,走了几步鞋跟掉了。假的。在拍卖会上买了幅古代的画,假的。他感慨地说:“这年头,除了儿子是真的,其它都是假的。”没过几天,他和老婆吵了架,俩人分居,给儿子一做DNA检测,儿子也是假的,不是他的。他又一次感慨:“这年头,除了母亲是真的,其它全是假的。”现在国人都在调侃河南人,惹得周大新等河南籍作家拍案而起。这股风是如何刮起来的,不得而知,但河南人这些年制假造假的确是出了名的。改革初期是温州,现在这顶桂冠被河南抢了去。最近公安部在河南破获了一个贩婴集团,我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人贩子拐骗了婴孩要到人口市场去交易,男婴比女婴贵许多。交易当然是偷偷进行。买的人和卖的人互相把手伸到对方的袖筒中去,伸出指头比划,讨价还价。(模仿动作)二千?不行,三千。三千?太贵了。那两千五嘛。成交!交易了以后,是男是女要摸一下,得摸小鸡鸡,好,是男的,放三千元钱后把孩子抱回家。一洗澡,小鸡鸡掉了,假的,用面捏上去的,造得跟真的一样。去年国庆阅兵,我们导弹五师的C-300导弹威武雄壮地通过天安门广场。其实那不是真兵器,而是假的,仿造的模型,但跟真的一模一样。有人知道真相后颇为感叹:太逼真了!是不是河南人民造的?我说不是。这是我们北空保定一个工厂做的。可后来我了解了一下,这个工厂的厂长真的是河南人。
江总书记一再提醒全党要注意研究前苏联解体的经验教训。苏联解体前,出现过两种现象,一种叫“互相假装”,另一种叫“厨房现象”。什么叫“互相假装”呢?就是共产党政权和老百胜之间互相假装:老百姓已经不再相信共产党了,不再相信共产党的意识形态了,但是表面上假装相信;而共产党明明知道老百姓已经不信这一套了,但是我仍然以你的这种假装相信为满足。双方都是这样欺骗,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互相造假。过去共产党干部给群众讲话,是干部自己相信,群众也相信。中期的时候,共产党干部对群众讲话,是群众已不相信,共产党干部相信。到后期,共产党干部给群众讲话,是群众也不相信,共产党干部也不信,都不信,但是,互相装出相信的样子。“厨房文化”也与假装有关。专制体制下人民没有讲真话的自由。白天人们在公共场所说了一天假话之后,难受得要命,晚上回家以后,紧闭的闸门也可以说是思想的闸门一下放开了,一家人聚在厨房里吃饭的时候,开始讲真话,批评时政。这种现象造成了两个严重后果:①人们渐渐在厨房里形成了不同的政见,形成了共识,这就是不同政见者阵营的诞生。②你在餐厅里发泄,孩子是参加了的,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对政府的不满的种子。正是这两种现象,奠定了苏联崩溃的基础。这两种情况中国有没有?你不承认不等于它没有,不要在干自己欺骗自己的事情。开始时我谈到报纸上宣扬的那些英雄模范,我们看报纸就不一定相信。《雷锋日记》你信吗?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可把每一件好事都认认真真地记在日记本上,动机可疑。不要说我们,我看编报纸和写稿子的人也未必就信。
第三,解决崇高问题。我们这个社会现在丑恶的东西太多,从行为到思想,从肉体到灵魂,从党内到党外。有制度的原因,根本仍是文化。为什么中国走到现在这步田地?就是痛下杀手,也挡不住成克杰、胡长清这类人。换句话说,又有多少胡长清、成克杰?丑恶大行其道,而且管用。崇高已经不起作用了。北京前不久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某小区有户人家,住在小区的角落里,窗户正对着一个墙旮旯。小区的垃圾桶在大门口,有点远,这里比较僻静,所以人们就随手把垃圾往墙角倒。这户人家在墙角贴出告示:请不要在这倒垃圾。居委会也贴出告示:垃圾要扔到垃圾桶里,不要在这里扔垃圾。没用,没人理,照丢不误。最后,这家人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贴了一张纸条:“谁在这扔垃圾他全家人断子绝孙。”结果这个标语一贴出来,还真没有人往那扔垃圾了,很多人从这经过的时候,都对这个标语——这个丑陋的标语投过去崇敬的目光。管用啊!丑恶大行其道,有其深刻的历史成因和现实原因。身为有正义感的中国人,我心里焦急如焚。我们这代人倒也罢了。刘备说:“人过五十不算夭。”我已经四十八了,也就这样了。可下一代呢?我们的孩子呢?孩子的孩子呢?丑恶给他们的心灵带来怎样的冲击?中国文化将在他们手中传承、改变、光大,这样行吗?前不久,民间团体就二战时期日本军队慰安妇的问题向日本政府索赔,要求日本政府给每位慰安妇赔偿二十万。一个小孩说:“要是我奶奶当过慰安妇就好了,二十万哪!”我一个侄女在××中学读高中。××中学在北京几乎是最好的中学,和四中齐名。经常有人来参观。为了营造一种积极求学的气氛,纵使是上新课,老师给同学们讲:“今天有人来听课,同学们要踊跃发言,我提问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全都举手。”有的学生说:“老师,举手可以,但我不会怎么办?”老师说:“没事,举手的时候,会答的同学举左手,不会答的同学举右手,我叫的时候我就捡着举左手的同学叫就行了。”听课时,外宾一看,哎呀都举手了,森林一般的手,实际老师就只挑那些举左手的。看似很巧,可对孩子的心里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我们这个社会现在是一个复杂的社会,丑恶与崇高并存。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抑制丑恶,挖掘崇高。崇高到处有。虽然比较少,但还是有。中国文化如果从根本发生转变,才可能遍地崇高。这不是今天我所谈到的话题,而是另一部大书。你们知道,我是有老山情结的。我的那么多作品都与老山有关,与麻栗坡有关。甚至不止我,许多军队作家如韩静霆、朱苏进、周涛、朱秀海,都如此。这场战争整整改变了一代人。现在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发生在上个月。《中国青年报》有详尽报道。1984年,我军发起老山作战。主攻老山的部队是十四军。这个部队有一个年轻的连长,叫云庆林,江苏贯云县人。她的妻子也是贯云人。上前线时,妻子已怀有身孕。云庆林与妻子告别时,妻子说:“你一定要好好回来。咱们的孩子马上要出生了。”云庆林说:“我一定会回来。我要回来给你洗尿布。”云庆林带着部队上了老山。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老山之战是相当残酷的。战争刚结束我就去过老山。到处是弹坑。葱茏的草木全都烧焦了,变秃了。有一棵树竿上竟有三百多个弹孔,可见战斗之激烈。云庆林在接近老山主峰时被一颗子弹击中。牺牲时他喃喃地叫着妻子的名字。云庆林牺牲十天之后,妻子生了个女儿,取名叫云云。今天云云已经十六岁了,从未见过爸爸。她知道爸爸牺牲在老山,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园。我去过麻栗坡烈士陵园。老山作战之后我已去过那座陵园许多次了。我想亲近那些长眠在那里的烈士。几千座墓碑,密密麻麻,覆盖着山坡。烈士们多年轻啊。他们的生命凝固在十八岁、二十岁上。我曾说过这样的话:“麻栗坡烈士陵园几千座墓碑,哪一座不高过武则天的无字碑?”云庆林的妻子一直没有改嫁,把云云拉扯大。一家人生活得很苦啊。云云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去麻栗坡,看看她爸爸。但是没有钱,去不成。云云学习非常用功,考上了高中。偏偏此时雪上加霜,云云脑子里长了一个瘤子。这个瘤子不断压迫神经,最直接的反映是视力越来越模糊。医生作了检查、诊断:马上会失明。云云说:“我要是失明了,不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吗?”贯云县各界知道了这件事,纷纷捐款,凑足了路费。妈妈终于带着云云来到了云南。出发前,云云特别激动,亲手扎了许多白花,要献给爸爸。她们来到云南开远市,也就是十四军的驻地,云云病倒了。视力愈加模糊。部队首长当即决定,一刻也不耽误,马上前往麻栗坡。麻栗坡的老百姓听说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从未见过爸爸,而且眼就要瞎了,都自发地来到烈士陵园。那是多么感人的一天。官兵列队十几里,肃穆无声。麻栗坡烈士陵园的松柏上,到处都是老百姓们扎的白花。远远望去,一片雪呵。有人告诉我,那天广播里一遍遍地播诵我写的诗《凯旋》。云云和妈妈搀扶着走进烈士陵园,面对这么多重重叠叠的墓碑,妈妈摔倒了。云云眼睛也基本看不见了,摸索着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找,最后找到了爸爸的墓碑。妈妈哭着说:“老云,你走的时候,说好要回来给孩子洗尿布的,你这一躺就是十六年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云云抱着爸爸的墓碑,哭道:“爸爸,我长这么大,今天第一次见到你。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看你了。”在场的人无不落泪。这么多年来,云云为了攒路费来麻栗坡,省吃俭用存了一百七十八元钱。离开时,她把这些钱全部捐给了麻栗坡烈士陵园,请他们代为照看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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