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九七九年自卫还击战中,我所在的野战医疗在广西龙州与越南交界处开始收治前线送下来的伤员。
攻打高平的战役开始了:一车车的伤员在夜里被送到了我们简陋的草棚里进行初步的清创救治抗休克,等情况稳定后再分批后送到后方医院去系统治疗。
那一夜,仅我们一个医疗所就通过了近四百名伤员(医疗所只有十个医生和十二三个护士)。经过初步的战伤分类,伤员分别被送到手术室及重伤组和轻伤组;外科医生们全部在手术台上一台接一台做手术,而病房里的伤员们就只能靠几名护士根据他们的伤情变化进行处理了。
重伤组的近百名伤员情况都非常危急,多为颅脑损伤和胸部贯通伤,病房里除了护士相互间提醒和抢救的声音伴着杂乱脚步声,根本听不到伤员的呻吟声,因为他们基本上都因脑水肿和血气胸休克而昏迷不醒了。除了及时输氧,更重要的是:需要及时大量的把脱水药和血浆代用品输进伤员体内并加以维持。可我们只有五个护士,如果还按常规方法操作,这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们采用了平时不允许使用的非常方法,非常有效。
那一夜的我们,似乎长出了三头六臂和翅膀,在诺大的草棚里满天飞。而这些伤员的生命力之强至今让我难忘:当东方发白时,送来时奄奄一息的他们竟全部脱险(我野战医疗所在整个自卫还击战的收容救治过程中只有一名伤员牺牲,但是因伤致残的却太多了!),开始分批送往后方医院进行后续治疗。
当我们刚松下一口气准备歇歇时,突然发现在躺在草棚中间柱子旁行军床上的伤员,面色苍白,呼吸困难,出现了休克症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直到晚上小伙子终于转危为安。事后我问他:“你那么难受,为什么不喊我们呢?会出人命的”。他却非常不好意思的说,“我看你们太忙了......”。我们都笑他是个可爱的大孩子!
在以后几天的护理工作中,我们了解到这位小伙子军龄两年,战前刚被提为排长。和我们说起话来,都是阿姨长阿姨短的(每每听到他这样叫,我们都在偷偷地笑,因为我们那时也很年轻)。如若放在现在,应该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呢。他之所以受伤,是因为部队补充的新兵还来不及进行训练,战斗就打响了。他在外出侦查通过越军封锁线时,需要把参加行动的新兵一个个接送过去。就这么来来往往的,便自然成了越南人的靶子。这事至今仍让我感觉有点荒唐!不过后来了解到,这种事在当年还真是普遍现象。
五个月后, 当我们完成任务,坐上返回河南驻地的闷罐车时,我心里已没有了当初南下作战时的兴奋与激动(当时曾有战友戏称我是个战争狂热分子,幸亏不是男儿身.....),却多了几许沉重。虽知保家卫国是每个军人职责所在,我军的武器装备也大为改善,但还是希望今后世界大同,人人能享受和平与安宁,不再有流血和战争。
愿所有曾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友们开心过好每一天!也祝咱所有的军转朋友永葆朝气,还在工作的——财源滚滚!已经休息的——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