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权力中国——中国党政机关大盘点】长篇连载之三十七

热度 15已有 503 次阅读2013-5-1 21:41 |个人分类:中国党政机关| 中国, 连载

　　第三十七篇：官员的“显摆癖”

　　“显摆”这个词近年来广为流行，说明社会发展变革促使人们表达自我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有些人还通过显摆名利双收，比如郭美美、凤姐之类。同样，官员的显摆欲望也与日俱增。不过，官员们不像普通老百姓那样无所顾忌，他们显摆一般要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需要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力作支撑，官位越高、权力越重、掌控资源越丰厚，就越有显摆的资本。试想，如果你是个小科员，你有什么资格显摆？你显摆也没人吃你那一套。或者你老大不小的人了，工作十多年也没混出什么人样来，自个儿灰头土脸的，还好意思显摆么？显摆还有一个人事环境问题，若周围全是你的下级，或者在座的官位都没有你显赫，那就为你提供了一个显摆的大好空间，任你南腔北调唱信天游，身边人一个个鸡啄米似点头。若在座的有你的上级甚或更高级别的领导，你只好乖乖夹起尾巴洗耳恭听，只有附和捧场叫好的份儿。
　　官员的显摆内容多种多样，表现形式也精彩纷呈。
　　一是显摆水平。早在1985年，本人带队到一个县去调研，了解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基层党组织建设出现的新问题。当时由于分田到户农民单干，农村党支部大面积瘫痪、半瘫痪，原先的大队部多数人去院空，荒草丛生。与县委书记座谈时，书记大谈党建理论，从毛泽东“三湾改编”谈到 “支部建在连上”，从“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谈到“支部战斗堡垒”作用，足足给我们上了两小时的党史教育课，却只字不提该县农村党组织现状。当我们再次申明调研目的后，书记指着身边的组织部长说，这个问题让他给你们讲，说完便借故走开了。事后我们几个议论，此人当县委书记屈才了，应该到中央党校做教授去。
　　某市一位宣传部副部长，人们背后称他“大嘴巴”。有部下去他办公室请示、汇报工作，短则半小时，长则一、两个小时走不了人。你若请示理论学习安排，他能从理论指导实践重要性讲到“真理标准大讨论”；你若汇报新闻采编方案，他能从新闻五要素扯到普利策奖；你要是汇报个人思想请求指点进步，他便口若悬河大谈自己辉煌成长经历。
　　显摆是抓话语权的有效手段，抓住了话语权，也就确定了其中心和强者的地位。譬如两个部门的同志坐在一起，A部门领导健谈，B部门领导口讷，前者夸夸其谈，大讲其过五关斩六将的荣耀经历，B部门领导不善言词，他的下属就会觉得比A部门低人一头。如果两部门领导都是显摆的好手，那便有一场好戏看喽。
　　二是显摆能力。显摆水平标榜自己知识渊博，显摆能力标榜自己胆识过人。有位当过地方电视台台长的领导，每每谈起当年在电视台大刀阔斧的改革，津津乐道，口吐莲花：
　　“我那时顶着压力，烧了三把火，一是优化组合，二是挖潜改造，三是项目合作；三把火烧出三新局面，各部门没有一个闲人，各部门没有一台闲置设备，各部门没有不与外面合作的项目；三新局面产出三大效益，工作积极性大涨，人均收入大增，台里利润大翻番。我上任前财政每年投入几百万，上任后我每年向财政上交几百万，前后一比，就看出能力了。那年我要是不接手那个烂摊子，电视台非他妈倒闭！这不，前年我一离开，效益又下滑了。”
　　他只管滔滔不绝展示个人丰功伟业，却只字不提为什么让他离开电视台——那几年里电视画面上充斥着房产、汽车、性病、假药广告，党的新闻阵地被他弄得乌烟瘴气。
　　有位当过区纪委书记的领导，说当年自己练出一双神眼，遇到下面那些局长、主任们，用眼睛一盯，就能从对方眼神中察觉出该人有没有问题，回来再查清他的血型，按血型展开心理分析，一查一个准。在座的有问，倘某人天生怯懦，万一弄错人怎么办？这位领导斩钉截铁回道：没有万一。可据知情者透露，8年前被他“双规”的区计生委主任，当时审查两个月后被“无罪释放”，如今那人还在不停地信访哩。
　　三是显摆政绩。大凡善于显摆的领导，都会将自己干得最光鲜的几件事演义成动听的故事，娓娓道来。某省交通厅厅长，谈起当年规划修建省内第一条高速公路时，兴致勃勃：
　　“当时，省长对我说，修路是好事，但咱省是山区，凿洞架桥耗资巨大，财政有困难，你若是能弄到投资就兴建。我当即立下军令状，不用财政一分钱。第二天就去北京，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3个亿，还是工程建设一半后才给拨付，缺口很大。没有启动资金，先找了两个民营大户，一家出资一个亿，上了项目再说。可干着干着钱就见底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愁得我整夜整夜不能睡觉，大冬天里把被窝都湿透了。老婆害怕了，非让人抬我住医院，我说去他妈的，你晓得老子病在哪？寻思来寻思去，琢磨着正道不通就得走邪道呀，于是，点了省内十几个利税大户的将，统统给我到交通厅来开会。会开了一上午，我口干舌燥讲修建高速公路的意义一大筐，十几个家伙苶头歪脑的不吐一字。我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们平日天天缠着我要工程要项目，项目来了你们个个成了缩头乌龟？让工作人员把门锁上，把茶水撤了，把他们手机收了，今天谁不给我吐几个大子儿，都别出这个门！那帮家伙见我动了肝火，一个个服服帖帖……这条高速公路建成，是西部地区12个省份中第一条高速，捷足先登，拔了头筹！一下在全国火了。”
　　这位厅长可能忘了，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行为。
　　四是显摆经历。比如我十六岁就跟县委书记当通信员，23岁当上一个大乡的乡长，领导24个村2万6千多人；比如我那时在市政府当副秘书长，一个人分管财贸、税收、交通三大块工作，事情千头万绪，工作日理万机，每天12点以前没上过床，但指挥协调游刃有余，比如今一个副市长管的事还多，那像现在有些领导给点工作就喊忙叫累。再比如，我们那时下乡，到农户家一住就是几个月，吃住，下地干活，都与农民一个样，那才叫深入基层云云。此等痛说革命家史的显摆，对年轻干部进行传统教育，倒是不无益处。
　　有些领导喜欢把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加工制作，向人展示自己光辉历程。在一次座谈中，一位副厅长向人讲述自己非凡的革命经历：
　　“我是学地质的，早年在甘肃一个基层地质队工作，那年被抽调到省地质局搞测绘，就认识了温总理。温总理见我老实勤奋，就想把我留在地质局。我那时幼稚，一心想调动回北方老家，没留下，后来回了老家。温总理到中央工作后，一直记挂着我，还给我写过一封信呢，仍然希望我跟他去北京工作，被我婉言谢绝了。前几年，温总理到我省来视察，对身边的省委书记提起我的名字，组织部马上派人查找我。我接到电话，当时正在广西出公差，即便坐飞机也赶不上趟了，陪总理就餐是不可能了。温总理表示很遗憾，问起我的情况，组织部长说我在某某厅当处长，温总理显得很不高兴，说这个人你们要是不用，就让我带到北京吧。我从广西出差回来，副厅长任命文就打印好了……”
　　周遭人听了这段精彩人生，个个赞叹不己，啧啧称颂。但转瞬回味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与温总理人生有缘，但是否就到了让温总理“爱不释手”的程度？既受温总理如此厚爱，何以总是“天子呼来不上船”哩？此情此景，亦真亦幻，真真假假，也就一听罢了。
　　五是显摆身价。显摆自己去过哪些国家，吃过哪些珍馐，接触过哪些高官；“坐骑”用军队牌照，出行用警车开道；子女婚礼大操大办，广宴宾客，父母丧葬建豪华墓葬。凡此种种，皆在于借此提高个人身价。不过此类显摆要冒风险，南京市江宁区房产局局长周久耕，就因抽150元的“九五至尊”、戴10万元江诗丹顿手表丢了乌纱。

　　有一种身价显摆是“谝”，谝什么呢？谝自己做人多么正派，谝自己如何讲义气，谝自己面子多么宽，谝自己多么威风。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和效果，夸张、夸大甚至虚构事实，其内容已不再具有真实性。试举几个典型范例：
　　例一：我一生走过五个单位，无论先前担任副职还是后来担任正职，每次组织部年度考核，都是百分之百的优秀率，十几年来，连一张称职票都没有得过。旁白：这么说来你是个完人，要么就是大家都在瞎划票。
　　例二：中国摄影家协会来了三个人，捧着我那本摄影作品集反复欣赏。协会顾问金老一页页翻看，赞不绝口，说你这些作品可称得上大家了，马上加入我们协会吧，你这就写个申请，我带回去，立刻办手续。我说不行不行，也就是平时玩玩，对摄影没有研究，等以后再说吧。金老说，我们入会条件是很严格的，许多人通过各种关系说情，甚至承诺出多少钱，我们都没接收，还请你慎重考虑。看我态度坚决，不像是谦让，又补充道，你先入了协会，我举荐你当理事，常务理事也行，你看如何？我仍然很有礼貌地推脱了。最后，金老很伤感地说，像你这样的人才不入会，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一大损失呀！旁白：不知是在夸耀自己，还是在贬损中国摄影家协会。
　　例三：市长找我谈话，说让我到安全生产局当局长，我说不去，那地方责任太重，搞不好一个事故就把我处理掉，我胆子小。又说让我去人防办当一把手，我说那儿整天与地洞打交道，没啥意思。再说要不你来市政府当秘书长吧，也被我推辞了，咱一把年纪了，不干那侍候人的事。我就还在爱委会，图个清闲。旁白：此人真牛逼，莫非你是市长的二大爷？
　　六是显摆才艺。按说做官就好好做官，但有些领导总觉得自己“天生我才”不同凡人，著书立说，写诗撰文，挥毫泼墨，摄影拍照。如果作为业余爱好，舞文弄墨无可非议，但他们非要闹出点动静，以显示自己除了有“官才”外，还有“艺才”，甚至做官是误入歧途，耽误了他的远大艺术前程。
　　人们称这些人是“文艺政客”，学了点艺术皮毛，却到处炫耀。有的人填古词只讲押韵不讲平仄，却填了一首又首，还要凭借自己的权威在当地报纸杂志上连篇累牍发表；有的人临了几天帖，就敢仿怀素的狂草写成条幅送人，因其基本功不到，落款的蝇头小楷字只好请人代笔；有人在一个地方当大员，到处题词，将整个城市都贴上他的标签，只差公共厕所没有留墨了；有的人小说写不了就写诗歌，诗歌写不了就写散文，散文写不了，就把自己历年讲话稿编印成册，广为散发；还有的人略识简谱，就谱曲作歌，先后为七八家企业谱写了厂歌，让企业职工每天上班前合唱。若按作家马伯庸《焚书指南》，这些带字的纸都在焚烧之列。
　　才艺显摆还有一个好处，借机敛财。上级亲笔给你题词，你要给润笔费。领导亲自给你谱厂歌，你要付稿酬。对此媒体有过披露：
　　“四川省教育厅原副厅长汪风雄曾著《雄风如歌》一书。当时汪担任第一副厅长，权力盛极一时。该书共288页，定价58元，在当时已经贵得离谱。该书内容胡拼乱凑，序言竟是自己在“三讲”中的党员先进性剖析材料。但神奇的是，该书却一版再版，并一度位列成都书城最佳畅销书第4名。”
　　“湖南郴州市原市委书记李大伦在位时出过两本书，一本《大伦书法作品集》定价418元，另一本《岁月如诗》定价35元。经查，两本书均通过市委宣传部向党政机关强行摊派。”
　　作家梁衡有篇《热心才艺心必浮》，对才艺官员有极其精僻论述，摘引如下：
　　“政坛上人物的才气可分为四种。一是有政治之才又兼艺术之才，如毛泽东；二是只有政治之才；三是只有艺术之才，投错了胎，误入政途，如宋徽宗、李后主；四是既无政治之才又无艺术之才，阴差阳错，戴上了官帽。不管哪一类，既入政坛，就要一心为政……
　　“官者管也，管好老百姓的事，同时也管好自己。有才艺可以，但不必频频展示，不要本末倒置，否则适得其反。宋徽宗好字画，李后主好诗词，明朝还有一个木匠皇帝熹宗朱由校，这些业余才艺反倒促使他们更快地人亡政息。共产党早期重要干部顾顺章会两下魔术，执行秘密任务途中，过汉口码头时禁不住上台露了一手，结果暴露身份，被捕叛变，遗臭万年。
　　“凡不务正业而热心于小技小艺者，其心必浮，难有大成，亦难托大任。”
　　为什么官员都喜欢显摆？因为许多领导都有一个毛病，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前苏联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在回忆录《见证》中有一段精彩描述：
　　“卫国战争时，当局决定《国际歌》不再作为苏联国歌而重新谱写。斯大林召集作曲家作指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斯大林，领袖都是全才，仿佛能发生斯大林生出孩子的奇迹……”(《权力中国》、作者：星一光、天涯论坛)
　　除了显摆，嘴上说的一套，实际行动又是另一套，是许多官员更大的毛病。

收藏分享邀请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