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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遍万水千山,总有那么一个地方,装满我空空的行囊,让我无数次午夜梦回,无数次引颈遥望。
时光的流水线上,退走了多少星晨日暮,送别了多少晓风残月,但儿时无忧无虑的印记,永远烙在心灵深处,让我固守着仅存的坚持,总以为,终究可以将它守候成最美的风景。
寄身异乡,我不止一次地重复那梦境:那山,那水,那人;那清晨早起时,桌上冒着热气的一杯清茶;那风雪夜归时,仍旧亮着的一盏灯火;那声听不够的乡音,那缕亲不够的炊烟……
故乡的炊烟,飘过初春的杏花,飘过夏夜的霪雨,飘过中秋的明月,飘过隆冬的白雪。见证了钟摆下那些光阴的勤奋,收藏了角落里那些过往的悲欢,送走了一辈辈亲人,换了一茬茬年轮……
多少白发的老者,便在这样的炊烟里死去;多少咿呀的孩子,又在这样的炊烟里降生。无数种深情和无奈,就在这样的炊烟里繁衍生息。
炊烟,始终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风里雨里,阴里晴里,温暖着一颗又一颗迷恋故土,热爱生活的心。
草木闲情的光阴里,操持几亩薄田,守着一幢老宅,门前种树,屋后栽瓜,倦休竹榻,无事锄花。暮色中归来,一身都是月。
可以每天四平八稳地睡到自然醒,可以从容地捯饬完一年的农事,可以有大把富足的时间来打盹,喝茶,聊天……
没有熙熙攘攘的市井人潮,没有迷离变幻的灯红酒绿,闲看风中那朵雨做的云,细扫庭院那场刚落的雪。没有算计,无需戒备,亲近自然,纾解忧怀。虽不精致,却是最为扎实,最为饱满酣畅的活法。
我所贪恋的,正是这种起于片瓦,止于繁华的人间情味;是这种不计荣与损,淡看哀与乐的生活本真。
无情的岁月中,我与炊烟,终一别两宽。再回首,光阴荏苒。
当斑驳的老墙根下,滋生出苍郁的青苔;当牵牛花的藤蔓,孤寂地爬上篱笆墙院;当一抹夕阳衔山,牧笛声里,依依缥缈着炊烟。那被蚊虫叮咬过的日子,那柴门闻犬吠的田园光阴,正悄悄老去。
人生的旅途中,过去的风景,常让人不舍与留连。但我们总要前行,终将逆流而上,挥泪惜别哺育过我们的土地炊烟,走向远方那没有归程的终点站。
我们总告诫自己,没关系! 等我荣耀凯旋,一定会回来再看!
其实,在生命的布局里,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回不到儿时的天真烂漫,看不见风情如韵的故乡炊烟。那桃李春风中的炊烟,那江湖夜雨中的炊烟,那秋草萧瑟中的炊烟,那千山暮雪中的炊烟……
倘若每一个在外拼搏奋斗一天的人 ,在黑夜来临,星幕低垂时,都能回到温暖的家中,将是多么惬意!多么幸福!
假如那些人生战场上失意的游子,都有一个累了可栖的大树,痛了可疗伤的地方,那么,世间就少了许多今人痛惜,多了许多令人动容。
时光的扬鞭抽打中,那些远去的风景,流逝的时间,邂逅的人,终会如匆匆的过客,渐行渐远。
而故乡的炊烟,始终带着我的多愁善感,在匆忙不迭的时光里痴缠。唯月如水时,唯风乍起时,唯天欲雪时,化成天边的浮云,掠过汲汲而过的红尘客栈,叩响我心灵的门环,濡湿了记忆,晕染了流年。
也许这世间,有些美好,弥足珍贵;有些遗憾,还待释怀。
但不管风云如何变幻,我还是喜欢去追忆一种无以言说的古韵情怀,去撩拨那些潜入骨子里的怀旧念想。
故乡的炊烟,终如一首婉约的民谣,和着沾衣欲湿的杏花雨,飘过每一个细碎的日子,遗落在光阴的尘埃深处。却又常从那些幽深的思绪里探出头来,直戳心底,让我一点薄弱的防备,瞬间崩溃。
时光流转,世事变迁,很多东西,已无从拾捡。唯有那缕故乡的炊烟,那抹挥不去的乡愁,在每一个晨钟暮鼓里,在我幽幽的思空里,聚拢,又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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