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条条框框中走过的人生

南坡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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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的时候，班长要求：走路要按照齐步走的要领走，我要检查裤缝是不是蹭亮了。

这一点，我们班的郭军舰做得最好，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确实认真；二是因为他天天去食堂帮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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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厨跟蹭裤缝啥关系？凡是问这个问题的人应该没有当过兵。帮厨手上最容易蹭上啥？油腥子。虽然我们的饭碗里没啥油水，但他可以将有限的油水蹭到自己的手上，然后这些油水又蹭到了他的裤缝上。用不了一周，他的裤缝不但黑，还有丝丝的香味儿。

然后班长老是表扬他，于是班里其他的战友也想去帮厨，揩点儿油水蹭到自己的裤缝上，可惜啊可惜，炊事班胡班长只喜欢他一个人。别人去帮厨，不是被骂没洗干净，就是骂洗的慢，感觉那时候胡班长对他，简直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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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不但要蹭裤缝，转弯的时候还要走直角。也就是向左转走和向右转走，一个人也要养成这样的习惯。如果回到我们村，这样走路一定会被认为精神不正常。

我下队之后的一位老兵，差不多就是这样。他是炊事员，伙房为了防老鼠以及防水外溢，所以在门口设置了一个门槛。他每次走到门槛前的时候，都会自己给自己喊：“立正。”然后，又膝弯曲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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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里面被新兵刚刚拖过地，他不知道，直接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后脑勺着地，幸亏没有摔出事故来，但也治好了他喊立正，然后蹦过去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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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洗衣服也分日子，周六的时候洗外套和内衣，两根铁丝，前面的那根铁丝晾衣服，后面的那根铁丝晾内衣。周日的时候洗床单、被套和毛巾被等大件物品，奇怪不？我们居然有毛巾被，那是一次银行的营业厅着火，人家过来感谢慰问时送的，每人都有。

床头橱永远叠的整整齐齐，左边是三折四叠的褥子，右边分两层，底层是叠好的大衣，黄线的袖芯被嵌在中间，成一条直线。上层是一套常服，上衣的两个袖芯黄线被拉成一条直线，裤子的中缝黄线也被拉成一条直线，从上到下看是三条黄线，中间是夹芯的橄榄绿，规规整整、有角有棱、黄绿相间、面平线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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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如果伸手向里面摸，多半会摸到被藏在里面的香烟、火机、收音机、袜子、裤头等物件，但从外面看保证只看到了整齐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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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就不用说了，外行都知道部队里要叠豆腐块。但为了叠成豆腐块，刮被子简直就是新兵连的噩梦。部队刚发下来的被子和普通的被子除了颜色的区别之处，并没有啥不一样。里面的瓤子也是软的，叠出来也是面包状鼓鼓囊囊，都是新兵连用内务板一板子一板子刮出来的。

只有将里面的瓤子给刮瓷实了，叠起来它才会横平竖直不变形。那它是不是盖起来就不柔软不舒服了？当然了。但是，在部队咱是要漂亮规整还是要舒服得劲儿，要舒服不来当兵不就是了吗？

是不是这个道理。

新兵连偷懒的人被子刮的不好，叠的被子角总是合不拢，他们也会想办法，就是在里面辅一层帆布，帆布这玩意儿撑架，能起到定型的作用。但有帆布的被子盖起来更不舒服了，怎么办？不嫌麻烦的话，每天睡之前将之抽出来。嫌麻烦的话也有办法，另外再备一床被子藏起来，晚上熄灯以后盖备用的这床被子。白天摆的那床被子成为一个永远的道具，前提条件是你得跟干部搞好关系，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军校之后，更严厉。下铺的床底下吊着一条横木板，上面是用来摆鞋的，从左向右分别是棉、皮、胶、布、拖，如果有其中的鞋子是正常穿的，那就统一向左最头上移动。如果你有富余的鞋子怎么办？统一摆到队里的储藏室，还是这个顺序，不能有空位，不能有插队。

更要了命的是，有一段时间队长要检查皮鞋擦的亮不亮，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擦皮鞋。擦皮鞋也有学问，先用没沾过鞋油的刷子清一遍尘土，再用一块没沾过鞋油的软布清理缝隙中的微尘，然后挤上鞋油，用沾过鞋油的刷子小头那面将之蹭匀，晾上十分钟左右，再用刷子的大头那面快速地摩擦（没有把的鞋刷最好用），直到皮子上所有的鞋油都浸到里面。然后，找一个同学穿上自己的鞋子，拿一块沾过鞋油的软布开始抛光。软布是长条形的，一只手拽一头，来回快速摩擦。如果不这样擦，抛光的时候用不上力气，皮鞋不亮，我们的皮鞋擦出来如镜面，要说能照出穿的啥裤头有点儿夸张，但能照出人影那是一点儿也不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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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软布通常是我们全班将一块床单撕开之后分得的，每人两块，一块清尘、一块抛光。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抛光时是互相擦，比如我擦李六的鞋，李六擦我的鞋，但有时候擦对方的鞋总会有人不用心。所以，大家又发明了新办法，那就是让对方穿鞋自己擦，这样擦鞋的人不管用不用心擦的都是自己的。

哈哈哈，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当然了，还有很多的条条框框，比如脸盆里牙缸和香皂如何摆？牙缸里牙膏和牙刷谁左谁右？抽屉里本子、钢笔、手电从哪边开始一字排开？等等。

没有当过兵的人会感觉咋这么繁琐，而实际上，只要你习惯了，不这样做还感觉别扭。很多离开部队的战友回到家会不适应，其实正是因为如此，啥章法也没有了？这可如何活？

对不？

金盾

" I' b5 G+ o4 f  e- s* r4 ?感谢分享：曾在条条框框中走过的人生 。新兵连的时候，班长要求：走路要按照齐步走的要领走，我要检查裤缝是不是蹭亮了。